酒店里，燕南飞与傅红雪又碰了一杯。

　　放下金杯。

　　燕南飞眯了眯眼，忽然道：“你不用替他复仇了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嗯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他让你少杀两个人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嗯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他的剑很厉害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不如你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那一掌，我看不明白。”

　　傅红雪沉默，他同样没看明白那一掌。

　　凌玄攫取生机的那一掌。

　　苍白的手，漆黑的刀。

　　傅红雪相信他的刀，不惧凌玄那一掌。

　　五行双杀是成名已久的刺客，杀死过很多江湖强人。

　　凌玄杀了五行双杀，他比五行双杀强。

　　傅红雪准备出刀。

　　复仇，替凌玄复仇。

　　凌玄胜了。

　　刀，不必出。

　　复仇，不需要了。

　　燕南飞想看傅红雪杀人，想看代表死亡的刀，给人带来死亡。

　　或他，或旁人。

　　见不到了。

　　小道士厉害，比燕南飞和傅红雪想的厉害。

　　他们认为凌玄会输，会死。

　　凌玄胜了，给五行双杀带来死亡。

　　这个年纪，有这个实力，够了。

　　足够了。

　　燕南飞在这个年纪，没有这个实力。

　　傅红雪有，相差不大。

　　凌玄走进酒店。

　　燕南飞和傅红雪面对面，凌玄坐在中间。

　　杯子就两個。

　　没关系。

　　凌玄有酒葫芦，从不离身的酒葫芦。

　　叫花鸡吃完了，骨头会成为肥料。

　　死镇复生，有凌玄功劳。

　　桌上有烧鸡，凌玄不是非叫花鸡不可，是鸡就行。

　　给金杯斟满，剩下全装进酒葫芦。

　　一手鸡，一手酒，背上双剑，打卡天涯。

　　有鸡，有酒，有剑。

　　凌玄很知足，他也在变强。

　　想变强，才会来凤凰集。

　　三尺明月，两袖青龙，快马恣意，携侣同游。

　　他这么想，所以这么做。

　　凌玄吃烧鸡，看着傅红雪。

　　傅红雪看着燕南飞，燕南飞看着凌玄。

　　凌玄道：“傅大哥，我想试试你的刀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怎么试？你会没命。”

　　凌玄撇嘴：“燕大哥，你怎么就能断定，我会没命？要知道，我可是天生剑体，真武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天才，太白风无痕掌门为了抢我，跟我师傅打了七七四十九天，最后棋差一招，才让我留在真武。”

　　他开玩笑的，他们知道。

　　燕南飞笑了。

　　傅红雪记得一年前燕南飞也笑过。

　　一年后还没见到。

　　这是第一次。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天生剑体，的确厉害。”

　　凌玄得意道：“那是自然，我一岁习剑，一岁半同辈无敌，两岁打的师兄师姐叫苦不迭，三岁能同我师傅打平手，现在十八岁，十八岁知道么？燕大哥，要不我教你两招？你肯定能打赢傅大哥！”

　　傅红雪冷不丁道：“你掌法可以，剑不行。”

　　他认可大悲赋的大搜魂手，不认可凌玄的剑。

　　凌玄的剑，不如蔷薇。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你用刚才的掌法，我用剑，如何？”

　　凌玄摇头：“不行，会死。”

　　用大搜魂手，燕南飞会死，凌玄也会。

　　大悲赋的武功，太强。

　　满级，更强。

　　强到凌玄不敢全力出手，他的身体，撑不住施展这么强的招式。

　　凌玄想用剑，会一会傅红雪的刀。

　　傅红雪不说话。

　　他不会答应，他怕死。

　　怕给凌玄带去死亡。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去哪？”

　　他问的是燕南飞，也是凌玄。

　　燕南飞看向凌玄。

　　凌玄不知道。

　　下山是完成打卡，打卡结束了。

　　第二次打卡还没到。

　　这段路，他该怎么走？

　　从山上来，回山上去？

　　等等，再等等。

　　等到傅红雪对他感兴趣，对他的剑感兴趣。

　　那时候。

　　他想会一会傅红雪的刀。

　　凌玄道：“燕大哥，傅大哥问你去哪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他问的是你。”

　　凌玄道：“我跟着他，他跟着伱，问的是你。”

　　燕南飞怔了怔：“傅红雪你为何想跟着我？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你的命值钱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我承认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比石霸天值钱些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值钱得多。”

　　凌玄插嘴道：“燕大哥，你的命是傅大哥的，你欠他一年，他给你一年，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，一年后傅大哥想杀你，可以找我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找你做什么？”

　　凌玄道：“等你看到我的剑，胜过傅大哥的刀，你再死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你？你胜不过他的刀。”

　　凌玄道：“胜得过，等傅大哥想让我见一见他的刀，就能胜，别忘了，我可是天生剑体，十八岁无敌天下！燕大哥打不过的傅大哥，我打的过！就是傅大哥不愿意跟我打！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我的刀，只杀人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你想死可以对他出剑，曾经我出过……”

　　凌玄打断道：“可你还活着。”

　　燕南飞瞪眼：“我欠他一条命。”

　　凌玄眼前一亮：“傅大哥，我也可以欠你一条命，你出刀吧！我会让你看看，什么叫天生无敌！”

　　能让傅红雪出刀，还活下一条命，岂非妙哉？

　　傅红雪起身，燕南飞跟着起身。

　　凌玄拿起桌上剩下的烧鸡，也跟着起身。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去做完你该做的事。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可是我……”

　　傅红雪霍然抬头，盯着他：“你若真是个男子汉，就算要死，也得死得光明磊落。”

　　燕南飞垂下头，仿佛不愿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。

　　凌玄偷偷看见了。

　　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——是悲愤？是痛苦？还是恐惧？

　　傅红雪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，凌玄看得出这冷酷的面具后隐藏着多少辛酸的往事、痛苦的回忆。

　　一个人如果真的心已死，情已灭，这世上还有谁能再伤害他？

　　燕南飞凝实着傅红雪，缓缓道：“你若真的认为你已能照顾自己，你也错了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哦？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伤害你。”

　　傅红雪道：“谁？”

　　燕南飞道：“你自己。”

　　凌玄边上听着，很认同。

　　他会跟傅红雪决斗，但不会伤害傅红雪。

　　内外圣王与傅红雪的刀不同。

　　傅红雪的刀，是带来死亡的刀，只杀人。

　　凌玄的剑，可以带来死亡，也可以带来生机。

　　杀人，也是救人。

　　他会救燕南飞，也会救傅红雪。

　　现在还不行。

　　还不够，不够强。

　　路还要走。

　　路在哪里？

　　路在脚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