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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,山君有请

请真君斩妖 旁白陈 2720 2024-12-22 06:56

  陈青烊牵着头青驴杵在树下,瞧着眼前那挖开封土的新坟若有所思。

  他原以为按照那陆老头一贯的作风,所谓来快钱的‘营生’是去豪绅官宦的家中打秋风,再不济替人做个道场法事之类。

  谁曾想两人一路从城郊走进山林,直到看见这满山尽是荧荧乱葬岗,两耳全是青狸哭声惨,他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去。

  纸钱窸窣旋风鸣,山魅食时人森寒。

 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,他便又要独自跟荒野上的那些‘邻居’们打交道了。

  果不其然。

  忽地,一道声音穿透周遭几乎化作实质的雾气,幽幽而来。

  “敢问小哥儿,现在到什么时辰了?”

  陈青烊被这尖利的声音所扰,他转过身来,视线循声落向头顶大树。

  “时辰?”

  陈青烊愣了一瞬,不确定道:

  “九点…大约是亥时?”

  许是数日未曾与人说话的缘故,陈青烊声音显得有些沙哑。

  他甫一张口,雾气中便有了回应。

  先是随风拍打的槐叶中亮起一双幽绿色眸子,继而一架灰漆漆的马车挤开树叶踏空驶出。

  巴掌大小的舆坐之上,一只狸猫竟人立而起,正拱着手作答谢状。

  再看那马车,骨作轮毂皮作舆,就连辕木前方栓着的也非驴非马,却是一只窍孔间烧着泠然鬼火的骷颅头骨。

  这妖异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渗人。

  可陈青烊却显得习以为常,甚至于有些期待。

  似是在回应他的期待般,狸猫自车舆上盈盈落下。

  “和尚?”

  “道士。”

  “是你接了我家夜兕公子的请帖?”

  “确是贫道。”

  待一番确认身份,狸猫点头道:“公子吩咐子时开席,烦请道长按时持帖赴宴。”

  说罢跳上车舆,伴着它爪中皮鞭炸响,那头骨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,黑漆漆的眼洞中淌下两行血泪来。

  一瞬间,骷颅头内火势骤长,拖着车舆和狸猫化作白光西驰而去。

  等狸猫走远,大槐树上又窸窸窣窣亮起数对鬼火似的眸子。

  “桀桀。”

  “兕公子设下的山宴,那也是什么人都能吃的?”

  “也不知小道士去了,究竟是坐在席下,还是摆于桌上。”

  “多话”,陈青烊被吵的烦了,抓起把石子猛的甩向头顶。

  树上嘈杂顿时一扫而清,他视线随之又落向坟坑之中。

  那里面横亘着一道棺板洞开的漆皮寿材。

  可怖的是,棺中并无意料中的溃烂腐败,反倒躺着个血肉模糊,看不出半点人形来的‘肉棍’。

  细看之下,那花花绿绿的是肠节,干瘪发灰的是脏腑,却是好端端一个人叫给剥去了皮囊,连着身穿衣物也一应消失不见。

  鼻尖嗅了嗅,陈青烊眉头皱的更深。

  “这是…鬼祟身上那股子味儿?”

  “梦兆越来越清晰了,又剥了一具,究竟是它吗?”

  说着,从怀中掏出一张长长的画纸来。

  纸面上以白描勾线,绘着个眉生竖眼,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神将。

  那神将威风鼎鼎,脚踩一只恶鬼立于云端之上。

  就是如果风格写实的话,那这恶鬼未免太可怖了些。

  虽说画工潦草不加颜色,但锯条一般的獠牙却活脱脱给人一种聊斋中罗刹鬼的既视感,仿佛顷刻便要从纸面上跳出来择人吞食一般。

  除此外偌大的纸面上便剩下几行以云篆写就的跋语。

  凑的近了些,陈青烊下意识便将那题跋给一字一句念了出来。

  “惠民仁圣大帝,帝一世讳泰,姓李氏。”

  “二世讳昱,姓赵氏”

  “三世讳健,姓独氏”

  “四世讳戬,姓杨氏”

  “灌口擒龙,休问功超前古,亦嘉神贶,特作澄清海宇…”

  沉思良久,陈青烊渭然一叹。

  “都过了快半月了,把我弄到这么个鬼地方就是为了找这只罗刹鬼么?”

  神将无言,恶鬼瞠目,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异想天开。

  一人一画,一个不开心,一个没头脑。

  说来也奇怪,寻常人做的梦就是再诡谲离奇,醒来之后不久便会将梦里的场景忘的七七八八。

  陈青烊却是连月来都做着同一场一模一样的噩梦。

  那仙山紫府般的宫阙楼台,金光赫赫的神将,阴森可怖的厉鬼。

  同样的场景重复的次数太多,以至于他连出现在梦境里的云篆文字都一个个记牢了下来。

  手中这纸上的所有内容便是他根据自己梦里那清晰的,好似3d电影一般的场景一笔笔勾勒而成。

  可梦境终归是梦境,怎么能指望着虚幻的东西去回答问题。

  苦笑一声,陈青烊扯开道袍右衽,从套在下面的内兜中摸出只饼子嚼了起来,思绪也渐渐飘向了半个月前。

  他并非此世之人,这一切都要从他得到那座瞧着挺唬人的铜像开始讲起。

  那天大学刚毕业的陈青烊正夹着屁股瞎晃荡,路过家足浴店时被一截白藕似的皓腕给拽了进去。

  他敢对天发誓,自个原本是要做个那万家足浴过,滴油不沾身的好青年的。

  直到那个维密身材貂蝉相貌的好姐姐说出了自己的故事。

  “好赌的爸生病的妈,离婚的姐姐上学的弟…”

  破碎,太破碎了。

  陈青烊博爱的胸怀当场便沦陷了进去。

  兹要不上三楼,一项688的套餐对于自己来说可能只是半个月的工资,对她来说却可能是一张过年返乡的车票,是严冬里御寒的一件羽绒服。

  他跟她从梵高聊到泰戈尔,从生命起源聊到宇宙大爆炸。

  然后好姐姐就从包里掏出了她们家祖传的那尊老铜胎二郎真君造像。

  “我这铜像跟带英博物馆里那尊搜铜胎塑像是同一时期的…”

  一场多么美妙又酣畅淋漓的邂逅啊!

  是你你也想研究一下跟带英博物馆所藏同款的铜造像值多少元子吧?

  反正陈青烊可能是晚上做功课太久把脑子跟蛋白一起给导了出去,在好姐姐一通忽悠下以2000大洋巨款买下了这幅见鬼的二郎真君铜造像。

  而后便是一次一次,整夜整夜重复的噩梦。

  直到所有故事最开始的那个节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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